母親一生的“戰(zhàn)場”,一是養(yǎng)活她的土地,二是為全家提供吃食的廚房,第三個也是重要的一個就是她的兒女們。而在這個她一生最重要的戰(zhàn)場中,很多時候,她就是一個“沖鋒者”。
高考填報志愿時,我估分剛過前一年的本科錄取線。在自己分數有限的條件下,我很清楚選擇一個自己適合的學校和專業(yè)的重要性。交志愿表的前一晚,快到九點了,全家都沒有睡,母親還在廚房——她一生的戰(zhàn)場忙碌著。將近十一點時,我到水井旁用“井拔涼”洗了把臉,返回屋里時拿出筆和志愿表,告訴母親自己準備填報的志愿和專業(yè)。母親點點頭都表示支持,一如我在高二分科時她支持我的選擇。
那個蟬聲聒噪的八月上旬,通知書寄到了,我成了村里第一個大學生。但那高昂的五千多元的學費又讓一家人犯了愁。當時,小妹在讀中專,開學也要交一千多元的學費,父親整日里在黃土地上忙著農活,整個家里的收入微薄。一向樂觀的母親拍拍我的肩膀:龍孩,不要擔心,學費能籌齊。當天下午,她去找了包工程的二表叔,“硬”是從他那里轉包了挖鑿排水渠的工程。
整個工程量并不大,除了我們全家上陣外,還找了二叔和三叔家,總共十個人。八月的天氣炎熱,母親每天天不亮就肩扛著鐵锨出發(fā)了,她是在幫著兒子完成夢想。開頭很順利,表層的土質疏松,不要費太大的力;隨著漸漸挖得深了,下面的水因含有水分,每一锨挖下去,都會沾上一些碎土,用力甩也甩不掉。母親想了個辦法,叫大家第二天都帶上小水桶,碰到黏土沾锨時,直接插入到其中晃蕩幾下,黏土便脫落了……由于工程是整體轉包,工錢是固定的,母親秉持了她一貫的“作風”,要避開高溫,下午上工就稍遲一些,晚上略微涼快些,其實更多的時候是樹頭都不動一下,連一點兒風絲都沒有。母親就一直在那漸漸成型的水渠上戰(zhàn)斗著。
開挖的水渠靠近農田,天一轉黑,成群結隊的蚊子就“嗡嗡”地襲來,叮得胳膊和腿上都是包。趕走了又來,抹上些清涼油,繼續(xù)彎下腰來揮锨鏟土。晚上回去時,我看到母親的衣服上一塊塊汗?jié)n,那是汗的結晶體,在明亮月光的反射下,特別得刺眼。
工程結束,結完工錢的第二天,我便踏上了北上求學的列車。眼簾里閃現的仍是母親在酷熱的天氣里揮汗如雨挖水渠的場景。
母親的“戰(zhàn)場”沒有硝煙彌漫,她自己就是那個搖旗吶喊的旗手,心中的沖鋒號每每響起,她總是邁開不服老的步伐,一步一個腳印。
(謝家集·顧正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