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制錦新城衣錦歸,種桃遺愛蒲桃蹊。恩波淮水流不盡,福力螺山高與齊。天上已催班玉筍,日邊行見月璇題。歡聲都是長生曲,薰作香云覆寶猊!边@是南宋洪咨夔的《壽劉宰》,洪咨夔和劉宰都是南宋不起眼的詩人,但這首賀壽詩中的“恩波淮水流不盡,福力螺山高與齊”竟然把淮水同“恩波”并列。
“恩波”往往形容帝王、佛神的恩澤。而用淮水表達(dá),足見淮水在人們心目中的分量。
這點淮河人最懂。“淮水連年起戰(zhàn)塵,油旌三換一何頻。共君前后俱從事,羞見功名與別人。”這是唐代元稹的《贈李十一》,他明示:淮水連年發(fā)生戰(zhàn)爭,軍旗換了很多次這是多么快的頻率啊。深知淮水養(yǎng)大的人總是受委屈,總是被誰誰打來打去,而和他們不離不棄的唯有淮水。
唐代劉禹錫一首《金陵五題·石頭城》:“山圍故國周遭在,潮打空城寂寞回;此畺|邊舊時月,夜深還過女墻來。”
后兩句寫月照空城——淮水橫貫的石頭城,是六朝時代王公貴族們醉生夢死的游樂場所,這里曾經(jīng)是徹夜笙歌、紙醉金迷、歡樂無盡的不夜城,那臨照過六朝豪華之都的舊時月即是見證。然而曾幾何時,富貴風(fēng)流,轉(zhuǎn)眼成空。如今只有那舊時月仍然從淮水東邊升起,來照著這座空城,在夜深的時候,還過女墻來,依戀不舍地西落,這真是多情了。然而此情此景,卻顯得更加寂寞了。
劉禹錫是在朝廷昏暗、權(quán)貴荒淫、宦官專權(quán)、藩鎮(zhèn)割據(jù)、危機(jī)四伏的中唐時期,寫下這首懷古之作,慨嘆六朝之興亡,顯然是寓有引古鑒今的現(xiàn)實意義的。江城濤聲依舊在,繁華世事不復(fù)再。詩人懷古抒情,希望君主能以前車之覆為鑒。
《淮上喜會梁州故人》是唐代詩人韋應(yīng)物的作品。此詩寫作者在淮水邊重逢闊別十年的梁州老朋友的喜悅之情,頗有感慨!敖瓭h曾為客,相逢每醉還。浮云一別后,流水十年間。歡笑情如舊,蕭疏鬢已斑。何因不歸去?淮上有秋山!
翻譯成白話文才能更深地讀懂韋應(yīng)物:“我倆曾一同客居在江漢,每次相逢定要酣醉而還。自從離別后飄游如浮云,十年歲月宛如大江流水。今日相見我們歡笑如故,我們已兩鬢斑白發(fā)稀疏。你問我為何不返回家鄉(xiāng),只因貪戀淮上美麗秋山!
韋應(yīng)物早年當(dāng)過唐玄宗的侍衛(wèi),飛揚跋扈,無法無天。后來他發(fā)憤讀書,在江淮一帶做過縣令和刺史。這首詩是他在淮上(今江蘇淮陰一帶)喜遇梁州故人時所作。他和這位老朋友,十年前在梁州江漢一帶有過交往。
韋應(yīng)物本是京兆長安(今陜西西安)人,竟然因貪戀淮上美麗的秋山而不回故鄉(xiāng),足見淮河能讓異鄉(xiāng)人把它變成故鄉(xiāng),從而系住鄉(xiāng)愁。
和韋應(yīng)物一樣戀上淮河的還有江蘇泰州興化人鄭板橋,《念奴嬌·金陵懷古其六:長干里》:“更兼處處繰車,家家社燕,江介風(fēng)光美。四月櫻桃紅滿市,雪片鰣魚刀鮆。淮水秋清,鐘山暮紫,老馬耕閑地。一丘一壑,吾將終老于此!薄斑@里一山一水都如此恬美,我將居住在這里直到終老!”這就是板橋心聲:“甘把淮水做故鄉(xiāng)”。
文天祥《酹江月·乾坤能大》則令淮水不但有溫情,還有了一種精神:“乾坤能大,算蛟龍、元不是池中物。風(fēng)雨牢愁無著處,那更寒蛩四壁。橫槊題詩,登樓作賦,萬事空中雪。江流如此,方來還有英杰。堪笑一葉漂零,重來淮水,正涼風(fēng)新發(fā)。鏡里朱顏都變盡,只有丹心難滅。去去龍沙,江山回首,一線青如發(fā)。故人應(yīng)念,杜鵑枝上殘月!
文天祥是我國歷史上杰出民族英雄。他領(lǐng)兵拒元,因叛徒出賣,于公元1278年(宋祥興元年)12月,在五嶺坡(今廣東海豐北)被捕。第二年四月,被押送到燕京。同被押送的還有他的同鄉(xiāng)好友鄧剡。鄧因病留在天慶觀就醫(yī)。臨別時鄧剡作詞《酹江月·驛中言別》送文天祥。文天祥借蘇東坡赤壁懷古詞韻,酬答鄧剡。
“即使以身殉國,他的魂魄也會變成杜鵑飛回南方,為故國的滅亡而哀啼泣血!泵看蝸淼交春樱坪醵荚趪W嘩說這句話,仿佛文天祥站在淮河。(紀(jì)福華)